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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回醫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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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回醫院

你站在橋上看風景,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。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,你裝飾了別人的夢。——出自卞之琳《斷章》

輪船載著病人駛往海島,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,天空烏雲密布。

海浪就著海風擊打著岸上的巖石,周圍煙霧寥寥,好像會有一場大雨。

圍繞著醫院的白墻只遮得住部分建築,其餘建築都裸露在白墻的視野之外,它們好似要穿破雲層湧入雲端。

蘇銘戈病房在A棟的第十二層,A棟最靠近白墻,前面沒有建築物遮擋,可以通過房間的巨大落地窗觀賞外面的風景。

淩霄此刻的內心就如同這海,雖然不停的翻滾卻仍要保持平靜。

蘇銘戈站在1206號病房裏盯著窗外看了很久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今天是他們回到Redemption的第一天,也是淩霄與蘇銘戈意識共享的第七天。這場突如其來的意識共享持續了整整七天的時間,像是老天給予淩霄的恩賜。

他在這短短一周的時間裏面充分了解蘇銘戈的喜怒哀樂,像竊賊偷窺觀察著主人格的一切,最關鍵的是蘇銘戈似乎並未發現。

蘇銘戈一回到病房就站在那裏欣賞著外面的風景,淩霄也只得跟著他的目光一塊看向窗外。

平日裏看著溫順的海面,竟也被這狂風吹的波濤洶湧。好在島嶼的海平面很高,不然光這個海浪就能刮走不少東西。

窗外也就能看看大海,剛開始看可能還會有點新鮮,久了之後難免會膩。淩霄十分無聊,奈何主人格不動他也幹不了別的事情,便只能這麽無聊下去。

本來是稀松平常的一天,卻因突然到來的頭痛擾亂了思緒。

頭突然毫無征兆的疼痛起來,蘇銘戈眉頭緊皺扶著頭默默忍受。

疼痛並未因此好轉還愈演愈烈,宛如數只蟲子在大腦裏面啃食,整個頭無比刺痛。

蘇銘戈只能用手扶住桌面,勉強撐住身體不讓自己倒下。

因為意識共享的原因,淩霄被迫和主人格承受同樣的痛苦。

這次疼痛來勢洶洶,比之前淩霄吃阿米斯林的副作用還要強烈,頭疼得仿佛要爆炸一般。

劇烈的疼痛持續許久才有所好轉,蘇銘戈吐息凝神,慢著步子走到浴室用冷水沖了下臉,這才稍稍清醒。

之後便關水起身盯著鏡子的自己,本體目光與鏡子裏的目光對視,視線交匯。

這種情況在淩霄的視角中,很像是蘇銘戈通過鏡子盯著身體裏的他看一樣。他們兩個好像在對視,盯著淩霄毛骨悚然心裏也很不舒服。

冷靜,冷靜點淩霄,蘇銘戈只是單純的在照鏡子罷了。

主人格並不知道他的意識存在,不要心虛更不要露怯,不能讓蘇銘戈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情緒,必須毫無波瀾。

為了更好的觀察主人格,絕對不能有絲毫怯場。

主副人格借助鏡子對視,明明用的是同一具身體,卻感覺鏡子裏的表情和本體臉上的表情不一樣,他好像在笑。

為什麽要笑呢,發生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嗎?

淩霄疑惑不解,但蘇銘戈只看了一會兒就把視線從鏡子上面挪開,無法過多觀察。

這種對視的感覺太不美好,蘇銘戈眼神極具審視意味,好像要穿過視線把藏在身體裏的他看穿。

之後蘇銘戈又看了很久的風景,雖然淩霄不懂這海有什麽好看,但主人格似乎很喜歡,直到太陽落山天色漸暗才終於停止。

病房裏時鐘的時針緩緩轉到七這個數字,蘇銘戈才轉移視線出了門。

眼中的畫面終於有了改變,淩霄很欣慰,站在主人格身後好奇地四處打量。

他離開醫院一個月了,上次來的時候心情郁悶,每天都想著什麽時候能逃出去,就沒有認真觀察過醫院的布局。

安防似乎比離開時輕松一點,出了護士的案件之後Redemption陷入很長時間的嚴格管控,出入都沒有自由。

現在看來已經好了很多,起碼蘇銘戈在走廊上亂跑沒有人過來制止。

主人格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,站在墻邊觀察起窗外的場景。

可惜醫院的玻璃是特殊制造,只能看清視線平齊那一小塊兒範圍以內的東西,不能過多觀察,更無法知曉底樓的布防。

蘇銘戈看了兩眼便覺得無趣,轉過身體打算繼續趕路,這一轉迎面對上了一人的眼。

走廊盡頭站著熟悉的身影,那人看見蘇銘戈滿臉驚訝,隔老遠驚奇出聲:“淩霄?”

蘇銘戈並未回答,那人快步靠近,緊接著又問了一遍:“淩霄?你怎麽回來了?”

腦海裏的淩霄站在聚光燈後面無奈扶額,他這是認錯人了。

來人正是淩霄曾經的盟友,護士一案的幕後兇手——單丞。

單丞見他不說話並未死心,自顧自地問:“你這是來找我敘舊還是來跟我陪葬的?”

陪葬一詞用的實在巧妙,客觀意義上說他和單丞的確可以算陪葬。

畢竟自己被清除的那天,距離單丞的死期也就不遠了。

在Redemption接受治療的副人格只會有一個下場,就是活著等待自己的滅亡。

如果說上次見面的時候淩霄還有一線生機,那現在這抹生機已經徹底消亡,主人格來這裏就是為了送淩霄入黃泉。

蘇銘戈不認識單丞,冷眼看著面前這個自來熟打招呼的人,並不打算理會,便直接忽視從他身邊繞了過去。

這在淩霄意料之中,他對任何人都這樣冷漠。

當然除了邱黎元。

單丞看著他徑直從旁邊走過去,詫異地瞪大了眼睛。

自己這是——被忽視了?

單丞回頭盯著那冷漠離去的背影,明白了此人不是淩霄,是那個不好對付的主人格。

“啊哈,這麽有意思嗎。”

單丞想過可能會和淩霄再次見面,但沒想過會這麽快,這才一個月吧,主人格就想通了回來接受治療?

單丞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幸災樂禍,看來現在他們是真正的盟友了。

只有同病才會真正相憐。

蘇銘戈出門是為了尋找愛人,他和邱黎元乘坐同一艘游輪回來的。

邱黎元休假一個月剛剛回來,現在正忙於工作上交接的事情,醫院事情太多太雜,擾的他根本無心顧及其他。

蘇銘戈推門進入辦公室的時候他正低頭專心致志的處理文件,並未察覺有人到來。

邱黎元一心忙著工作,可謂是業界勞模,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
蘇銘戈見他如此忙碌也就懂事的沒有上前打擾,只悄悄坐到辦公桌的沙發上閉目養神。

這一閉眼淩霄的視線也跟著失去,只能利用聽覺感知周圍的事務。

辦公室格外安靜,鍵盤打字和紙張翻頁的聲音清晰可見。

墻上的秒針轉動了六百多下,這段時間內蘇銘戈沒有多餘的動靜,呼吸逐漸均勻,好像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一樣。

淩霄警惕觀察,站在基站裏小心翼翼吸引聚光燈的註意,它這才緩慢從主人格挪到自己身上。

聚光燈照亮了周圍的黑暗,淩霄得到身體掌控權後緩緩睜開了眼睛,視線立刻就被坐在椅子上認真工作的人吸引。

天色已深,刺眼的燈光把辦公室照的一覽無餘,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電腦上敲敲打打,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。

淩霄盯著邱黎元看出了神,他也曾對這個男人動過心。

就在這座醫院,這個辦公室裏。

當時淩霄也是坐在這裏,那只手溫柔的扯下眼罩替自己遮住了刺眼的光線。

他的動作是那樣小心,初見時的溫柔就足夠令人動心,但現在想想這份溫柔,恐怕是把他當成蘇銘戈了。

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。

淩霄自嘲地笑著。

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他們物是人非,僅剩的那抹愛意也已轉化為恨,他看他的眼神再也沒有了仰慕。

窗外忽然雷聲大起,轟隆隆的不肯停歇。

淩霄意識到情況不對,趕緊閉目養神收起自己波動的心思。

緊接著一聲巨響,沙發上閉目的人被雷聲吵醒,睜開眼睛直勾勾盯著桌子上的人。

邱黎元工作太過投入,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一跳,整個人猛的一抖,這才擡起頭打量四周。

兩人的眼神因此對上,邱黎元面露喜色卻沒有起身上前。副人格的偽裝給他帶來了陰影,沒確定身份之前都不敢擅自靠近。

直到對方走到身邊,摸著邱黎元憔悴的臉數落出聲:“你應該休息。”

一句話足夠確認愛人的身份,邱黎元立刻握上他的手,笑著說:“休假期間落下太多資料,得趕緊看完。”

近距離對視讓他註意到蘇銘戈慘白的面色,邱黎元伸出一個手撫摸著他的臉:“你的臉色不對,發生了什麽?”

蘇銘戈撇開視線,無所謂的說:“沒什麽,剛才有些頭疼罷了。”

“頭疼?突然就很疼嗎?”邱黎元警惕。

“是。”

男人眉頭緊皺,似乎想到了不美好的事情,面色瞬間凝重:“你跟我來。”

說完便丟下滿桌的資料拉著蘇銘戈往外走,語氣不容置喙。

突如其來的變動勾起了一旁偷窺的淩霄好奇心,他看著主人格乖乖的跟著醫生走,並沒有反抗。

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,蘇銘戈察覺到邱黎元的緊張,他的手心都已經冒出絲絲冷汗。

蘇銘戈用力讓兩個人的手握的更緊,以此來給予愛人安全感。

但邱醫生並未察覺到,他只一心趕路不自覺加快了步子。

速度快到仿佛要失去蘇銘戈一樣。

兩人坐電梯到達頂樓實驗室,邱黎元啪的一下推開門,動作粗暴,接著就大聲呼喊著裏面的人。

“沈言承!”

沈醫生正在實驗室裏給病人做檢查,見此情景都被嚇了一跳,皺著眉呵斥:“幹什麽呢!實驗室禁止喧嘩。”

就算來人再匆忙也要排隊,這是沈醫生的規矩。

沈言承給病人做完一系列檢查,翻看病例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把它遞給旁邊的病人:“沒有異常,你先回去吧。”

“謝謝沈醫生。”

把自己病人安頓完他才擡頭瞟了眼來人,看見面色緊張的邱黎元,身後還牽著……

蘇銘戈?

沈言承如臨大敵,皺著眉露出嫌棄的表情:“你倆真搞在一起了?”

蘇銘戈微楞,擡頭對上沈言承的眼,視線交匯出現對抗電流,兩個人默默展開了較量。

蘇銘戈抽回自己的手,抱在胸前招呼:“沈醫生?當真是好久不見。”

沈言承輕蔑一笑:“是啊,也就見過一次。”

兩人嘴上都不饒人,似乎是積怨頗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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